挺杂的

坟墓

龙之谷 埃蕾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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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一片令人绝望的物理题中码完了这篇儿。

思路乱,别认真。




她曾料想过万千中死法,满载荣光或是身败名裂,那是她一生苦难征程的结束,无论如何都应该符合剧情的发展才是,也好不辜负这样一个反派角色的设定;她没料到的是,编剧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在意识没有那么模糊的时候她所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条幽深地消失在无限远处的黑暗中,却又总是昼夜通明宽敞而气派的长廊。两壁上的烛焰摇曳在喘息之间,鞋跟踩在倒映着虚影的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是回声,到不了尽头的回声。她拼命向前走,纵然上一秒光滑而干净的地面这一秒已然万片荆棘,她也义无反顾。她想再看一眼那冷冰冰的金属王座,在这个地下国度最接近地表的地方,它被称作所谓先人的遗志,颇具讽刺意义地屹立了几个世纪。

可她已经没有再去开那些玩笑的力气了。

自己记忆的开端,是长老银白色的头发、长袍和灰暗的皮肤,那些个不断出现在她成长期的身影,总之将一种莫大的悲伤掩埋在眼中,然后一次次故作平淡的告诉她,她终究会挑起大任,他们需要她打开地面世界的大门。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会反驳的,地面的世界有什么好,愚蠢的人类还是闪闪发亮阿努阿兰德,亦或者刺眼的太阳,这有什么好。然后在意料之中,那些被长袍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老们将表情做得更加悲伤莫及,甚至绝望。你怎么能这么想。他们的语气恨铁不成钢。

你的特雷西亚,我们不需要现在就能理解,可你终究是要去寻找它。他们这样说。

而她对那个聚合着光芒的名词嗤之以鼻。

 

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厌恶,说得冠冕堂皇而振振有词一些是因为得不到而心生妒忌,可她终究是骄傲的。阳光明媚的彼方对这个庄严而宏伟的黑暗城邦来说渺小而不值一提,她自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理解普天对其的渴望。

但那意味不了什么,她的领导翼然于此。

 

离开死亡城市的那一天天降大雨。她逆着人类废弃的矿井一路向上,四周净是些断了引信的火药和破损的铁轨,未经过修缮的道路随着水流的涌进泥泞不已,她对这个地方或有或无的排水系统投去了无数个不信任的目光。人类总是能用最短的时间对他们所占有的资源进行对大限度的破坏,她心想,真是一种连最起码的生存都竭尽力气四面惶恐的种族。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见到雨,她听惯了城市上空管道里哗啦啦的排水声见多了地下河流的绵延和缓缓流淌,竟对其缘由措不及防。细如蛛丝的雨击打在如今被称作赫尔马岱港口地方的青砖红砖上,声音清晰密麻,她抬头望去,穹庐灏远。

港口的空气清新溪流澄澈,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绿草湿润的味道,人类称作,夏天的味道。

 

而现在自己命数将尽,在这个骄阳明媚的夏天,空气里是泥土和灰尘烧焦的味道,鸟儿叫得欢快得不得了。

 

她想起了那个红袍包裹着的银白色头发的女剑客,在自己漫长的一生中,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推攘着自己走向死亡的大门。这位剑客女士的出现比摇骰子都随机,却向来是有大事必要光临。后来她走了,再也没回来。最后一眼她抛来的眼神默然,没有恨意也没有同情——她没有向大多数人那样迫切地同情她。

她不打算尝试去心领神会,也不想心存感激。

为敌便就是为敌。卒于马前来谓个至死不休。

 

可她终究是没能死在剑客女士的手里。

 

记忆中的黄沙太多,在阿尔特里亚大陆的东南西北,光火狼烟。她第一次披甲戴盔时少女的稚嫩犹存,那时候她的皮肤远没有现在这样苍白,更多的是与生俱来的令人骄傲的灰暗。跟从在她左右的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信,王国最好的战士。阵列绵延,这条战线上聚集着各方的同伴。为了自由,他们高嚷,为了公正。他们没有喊出的是为了谋求一席生存之地,为了自己的家国不要覆灭。

那个年代战火纷飞,兼并战争不断。人类又一次搅出风云破涛唯恐天下不乱,自相残害时候便开始危及到其他的种族。

自西方而来一程的残败,路过的废墟少说也要以十来计。本应广袤的丛林如今焦黑枯零,刚刚出生的小妖精扒开不知怎么堆出的草垛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听到远方的哭号,凄厉悠长。纵然小妖精的哭声再嘶哑难听不堪入耳,也终究是无法做到不为所动。她硬着头皮离开了。路过中部的大平原时,四周是焦火的味道,天空阴暗。翻过低矮的丘陵霎时入目的横尸四野的食人魔。一具具白色的尸体堆积成小山,还未开始腐烂,部分就已经找不到轮廓。愕然,她入了魔一样翻遍整个营地全然不在意日夜行程,终于在泥土下翻出两只。她捧着两只已然看不出一丝白色的小食人魔,怆然失声。

她曾遇见过一只逃难的鹰身人队伍,她们告诉她,与其相邻的部落虎口残生却已经没有离开的能力,她们在最后选择逃亡。她不言,想了想,还是说不出什么劝服或安慰的话。第二次遇见这只队伍的时候——已经不能再称作队伍了。为首的鹰身人统领一只翅膀被生生扯下一半,快速老化的布满褶皱的皮肤吊挂在上面,另一只翅膀焦黑。手足无措愤怒却难以压抑。

在她来到地面之前,有太多人告诉她不要恨,那个时候她不清楚什么是恨常常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骨子里带出的恨意。

在她来到地面之后,她开始明白,那些放弃仇恨的人,是见得太少,见得太少。时间把所有棱角都磨掉了,口口相传的屈辱的历史渐渐地已无当初的惨痛。地下的人还未来得及知道这一切。

地面上一点也不好。可我们要到地面上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本应语气哽咽。

可她终是哽咽不出。

 

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是,那场战役的残败。一统天下的人类君主战无不胜,他们仿若蝼蚁。

那是她记忆中最逼近死亡的一次,在硝烟白沙中躺了两天两夜,才能够尝试着挪动身子。冥冥之中她是知道的,虽然战死在一万种死法中总不是太差,可这种失败绝对不是她要求得的。

在那漫长的昏迷和无法活动的的沉思之中,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总是那个在数百年的岁月中渐渐变得繁荣而昌盛的,干枯而粗糙的树根交织出的城市。

记忆里有多少次她在大家的眼里看到对和平生活的渴望,在熟悉语调的交织中感受到对现世的满足,就像是多少年前的自己,刚刚脱出树木的环抱,从未去过地上世界,未经历过生命的血洗。不谙世事,无欲无求却快乐。可又有多少次,她看到那些生命本能的祈盼,那些流淌在血液中久经不息的,看似讽刺的先人的遗志,树的种族的根源。于是她又觉得自己本应这样做。

肩负着千百同伴的希望而谋求一席生存之地;承载着祖先所经历的苦难,顽强而骄傲地生存下去。说的浮夸一些是这样。

说的简单一些,是自己的愿望,和情感里多多少少带有的恨意。

她又想起长老苍老而沙哑的嗓音。你的特雷西亚,你终究要去寻找它。

她努力抗拒,于是它来找她了。它要她作为斗士而活,要她作为鲜活的生命而反抗。

 

我。还有。力气。

 

你得了吧。红发男子冷笑,眼里却不曾有过一丝蔑视。和战场上敌方强大的征服者大相径庭,不过几年时间他好像成熟冷静了太多倍。

也可能只是没有了千军万马难以激发男儿热血。她心想。

后来,与她一同谋事的同伴总是对她说,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人往往不会为只为大义而活,天崩地裂一切也得照旧。所以在这方面,我姑且苟同你们的特雷西亚。

她摇头,余光里看见坐在角落的精灵先生愤然离席。

 

成为我的使徒,来追随我吧。那一天,他对她这样说。

为了一个美好的世界。

 

一个美好的世界,对,阳光明媚,和平亲切。我们的种族不必掩藏与地下深处,我们的同伴不需要再战战兢兢畏手畏脚。没有贫穷没有疾病没有痛苦,没有动不动就爆发的战争,没有污浊的不被控制的魔法的侵染。树高大繁茂开花结果,每一个人都快乐。

听起来多么理想多么好。放在之前她想都不敢想。

这些人到底还是多少改变了她。

 

后来她为了这个目标又参加了太多次反抗。黑龙突袭风起云涌,一次次交锋看似失败却又总在稳步前进。实验,改造,动乱。当先知的预言毫无防备的传出时有义无反顾地组织自己所有的人手去做。

她已经全然不会在意这个红毛丫头是当初那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古代人的后裔了。

 

你这样不对,银发女剑客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才是。她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过是广大无知群体中一个盲目的小部分,不论你是什么。

想那么多多余的东西没有意义。

你还是没找到目的的吧。

 

有的。她固执地想。就算没找到,也没有时间了。

 

姑且算是为了与生俱来的使命和大义而活。她想起了幼年时期,自己还未搬进宫府时邻居家的老人。老人的头发和面容一样苍白,腰板不再挺直,整日抱着只蓝灰色的同样衰老的猎犬坐在摇椅上晃啊晃,晃啊晃。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死掉,他总是看起来气息奄奄虚弱不堪。

在某个不多的清闲的日子里她一如既往蹑手蹑脚爬到老人的窗下扒着窗台向里看。老人闭着眼睛面色安逸,晃啊晃,晃啊晃。

孩子,你过来。

她措不及防吓了一跳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老人口齿闭合。

你来,我给你讲。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木门。

那一天她在那里待到很晚,晚到都熟悉了屋子里腐朽发霉的味道和昏暗的光线。老人给她说了好多好多的故事,从古典上记载的大陆起源到种族的衰亡。他告诉她女神的故事,千年前龙王们的故事……还有后来大贤者和古代人的故事,五百年前的战争。他说,他的家人都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了,都是一夜之间的事儿,没有伤痛,没有流血,天亮自己醒来,他们永远睡了过去。

你不会好奇我给你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你也没少听过……也许你的确没有,但总有一天长老们会给你讲。

但我是希望你好奇的,因为我要你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复仇,即便有一天你也会跟从宿命追求光明。

我活了这么久,见过太多事,太多王。我活了这么久,因为我知道我不能死,我在等。我怕我死了,他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怕他们一味地听从古语而鲁莽行事,又怕他们认为一切都是杯水车薪而安于现状。

你懂吗,我要活,我们都要活下去,我们要好好地安然无恙地骄傲地活下去。

你懂吗……

 

她聚精会神,他的每一句话气息缥缈每一句都像是最后一句。

然后她理解了。

 

那么……?

 

眼前的画面愈发模糊,冰冷的王座依旧掩埋在一片漆黑中仿若千里以外,亦虚亦实的汗珠滴在眼前视线朦胧一片,喘息声渐渐取代该死的欢快的鸟叫声。她觉得她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再也活不过来那种。

 

 

 

 

完了。

埃蕾娜生命中最轰轰烈烈的一场仗是与佩达的的那一场。

埃蕾娜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是几百年前尚未有大量商船的赫尔马岱港口,其次是死亡城市的灯光。

她记得最清楚的人不是阿尔杰塔,她只是讨厌她罢了。

还有,她所追求的东西,她自认为她一直都是明白的。

她也的确是明白的。

 

 

 

 

这次真完了。

我饿。我要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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